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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应台曾经在他的文章里这样写道:
有一天台北演出《四郎探母》,我特地带了八十五岁的父亲去听。从小听他唱“我好比笼中鸟,有翅难展;我好比虎离山,受了孤单;我好比浅水龙,困在了沙滩……”老人想必喜欢。
遥远的十世纪,宋朝汉人和辽国胡人在荒凉的战场上连年交战。杨四郎家人一一壮烈阵亡,自己被敌人俘虏,娶了敌人的公主,在异域苟活十五年。铁镜公主聪慧而善良,异乡对儿女已是故乡,但四郎对母亲的思念无法遏止。悲剧的高潮就在四郎深夜潜回宋营探望老母的片刻。身处在“汉贼不两立”的政治斗争之间,在爱情和亲情无法两全之间,在个人处境和国家利益严重冲突之间,已是中年的四郎跪在地上对母亲失声痛哭:“千拜万拜,赎不过儿的罪来……”
我突然觉得身边的父亲有点异样,侧头看他,发现他已老泪纵横,泣不成声。
我因为龙应台的这篇文章,对这个戏也有了一些感情.进而也会在听到这个戏的时候,想到我自己的亲人,不过说来,目前,我想到的其实是我的奶奶.奶奶她喜欢听戏,不过是河北梆子,评剧,我曾经跟她说,她百年之后,我就在她的葬礼上请人唱戏,唱《辕门斩子》,唱《蝴蝶杯》,唱《四郎探母》.说这个话的时候,我们那里的风俗,还是葬礼,也就是所谓的白事上,要请人唱戏,越热闹越好,然而这两年可能也是疫情的原因,开始移风易俗,慢慢地,戏也不唱了,歌也不唱了,鞭炮也不放了.估计我当时许下地承诺也实现不了了.
其实不忌讳谈论死亡,本身就是一种健康心理的表现,在这个方面奶奶倒是很淡定.无论如何,四郎探母>这个戏,总是让我想起一些事的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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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自己也曾经在另外一篇《相声》里面这样写:
因为相声,我也接触到了很多的其他的艺术形式,比如说《京剧》,《河北梆子》,《评书》,并对他们有了些许的兴趣,以至于后来也能够听两段《空城计》,《四郎探母》,也能够听大段的评书,相声是我很多艺术的启蒙,我很高兴很早我就能够听到相声,让我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,也很高兴,即便是现在参加工作了,仍然能够时不时听听相声,放轻松。作为一个喜欢相声的听众,我也很高兴能够有一个比较喜欢相声的妻子,我们能够一起听相声,乐呵乐呵。
所以,《四郎探母》这个戏对于我最早的启蒙,应该是来自相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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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几近单曲循环地播放《四郎探母》的坐宫选段,我也感慨过
铁镜公主太好了
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慨呢?铁镜公主有很多优点,首先她可爱啊,会撒娇会玩笑,在铁镜公主面前,杨四郎就实在太严肃了。另外,铁镜公主还懂得夫妻之前的信任,这实在难能可贵,杨四郎想要去探母,在当年两国交兵的形势之下,她并没有阻拦,反倒相信杨四郎这个丈夫会在探母之后回来.要直到,当时杨四郎在老家也是有老婆的,杨四郎但凡绝情点,可能就真的一去不回转了.
当然铁镜公主还有很多别的优点,比如她还很会做人,不骄不躁.听说杨四郎要去看望老母亲,也即是她的婆婆,还要求杨四郎代她向婆婆问好,可谓是面面俱到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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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最近的另外一个感慨是,杨四郎想去探母不容易,现代人想回趟老家探母探亲,应该也不容易,因为非必要不离京.某种意义上说,在两个月前的上海,想要去探母,艰难程度甚至超过杨四郎.即便是不提几个月以前的上海,只是说现在.我的老家离北京不过一百公里,然而也因为疫情,我也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.
北京的政策,最近的几个节日,都是在京过节,非必要不离京.有那么多的必要吗?杨四郎想要探母,是必要的吗?他好像也可以不去探母,折腾干嘛,两国边界地带最危险,病毒都是从外国传进来的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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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父亲节,我的第一个父亲节。我对于我女儿的感情,也从责任慢慢地转向于爱。最近将近两个月时间的朝夕相处,我时常使用声破天(Spotify)或者喜马拉雅给她播放音乐,包括但不限于流行音乐(中外),中国古曲,西洋交响曲,当然也会给她播放京剧,京剧也只是放过两个小段,反反复复地放,一个是《空城计》“我正在城楼观山景”选段,一个就是《四郎探母》的《坐宫》选段。《四郎探母》的《坐宫》放得最多,也觉得杨延辉和铁镜公主两个人斗嘴的场面十分有趣,我自己也很爱听。当然,另外一个理由是京剧的节奏感比较强,我经常是把她竖着抱在我的怀里,我用手跟随着戏曲的节奏,拍打着女儿的后背,这样反反复复听上几遍《坐宫》之后,女儿往往就能够欣然入睡了。坦白讲,我也在这个过程中,得到了一股成就感。觉得,能够把女儿哄入睡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。而,《四郎探母》也有了我和女儿关联的记忆。我时常会看以往的文字,我总是会在里面写道,“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记得”,每每看到这里,我都发现,如果不是文字的记录,我恐怕真的忘记了这件事。想来,这件事,也是如此。多年以后,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记得,自己将女儿竖着抱在怀中,iPad里放着各种可能的音乐,或者说声音,我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,在不大的卧室里慢慢地踱步,嘴里随着当时播放的音乐哼唱,直到她入睡许久,我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。这便是我当时,最荣耀的时刻。